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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博体育:年味渐浓:中国人的三千年饮食文化真谛
伊尹的调和之道,孔子的乐天知命,屈原的爱国情怀,刘彻的进取气象,刘安的黄老之貌,曹操的治世雄心,杜甫的心系苍生,玄宗的兼蓄包容,苏轼的通透达观,徽宗的排场品味,张岱的遗民之泪,李渔的闲情平淡,板桥的耿介坦荡,袁枚的知音知味。历史淘洗而下的,不只有大理论,还有具体的人生。在饮食中发现人,在共情中理解人,才能体味历史的永恒魅力:古今一理,我不孤独。 “胡饼”作为胡人的日常饮食,早在西汉时期就传入中原。魏晋以后,“胡饼”有了更广泛的传播,与不同民族的美食文化有了更深度的结合,名称也有一些变化。比如十六国时期的后赵石勒、石虎时,为了提高羯族人的地位,改掉了“胡”的称谓,叫“胡饼”为“抟炉”“麻饼”。胡饼在唐朝时期还进行了一次“升级”,叫“古楼子”。《唐语林》卷六记载:“时豪家食次,起羊肉一斤,层布于巨胡饼,隔中以椒、豉,润以酥入炉,迫之,候肉半熟,食之,呼为‘古楼子’。”庖厨把一层层的羊肉铺进胡饼中,浸润椒豉,用酥油烘烤,在炉子里炕热。这火候也有讲究,须得是慢火烘焙,熟时拿出来食用。 如此美味的“古楼子”,唐玄宗是否吃过,在史料中没有明确记载。但胡饼在他患难时救过他的命却有据可考。明博体育李隆基(685—762)听信宦官监军的谗言,杀掉了正确采取坚壁清野战法的大将高仙芝和封长清,使得潼关失去了屏障长安的作用。之后李隆基又派上了年纪的哥舒翰统领潼关的军队拒敌,哥舒翰正确判断了双方的形势,也认为坚守不出才是御敌之策,唐玄宗对他们也失去了耐心,而且奸相杨国忠又鼓动玄宗下圣旨强迫哥舒翰出战,哥舒翰不得已带兵出战,最后果然大败,自己也被手下绑赴敌营。后来长安沦陷,唐玄宗仓皇出逃,到咸阳的时候只得食用杨国忠进献的胡饼,而民众奉上的食品也都是粗糙之食,只能用手掬着进食。《资治通鉴》卷二百一十八记载:“食时,至咸阳望贤宫,洛卿与县令俱逃,中使征召,吏民莫有应者。日向中,上犹未食,杨国忠自市胡饼以献。”史料中所描绘的惨状和狼狈,不敢想象是帝王所能接受的,这时候能吃到胡饼也是万幸。 在慧琳的《一切经音义》中写道:“胡食者,即饆饠(bì luó)、烧饼、胡饼、搭纳等是。”可见主食除了胡饼,还有抓饭一类的胡食为唐人所喜爱。烧饼和胡饼也同样都是自西域胡人传入中原的食品,制作方式也都是烘烤。但二者间有差异。在《齐民要术·饼法》的记载中,烧饼是用一斗面、两斤羊肉和葱白为原料,把羊肉用葱爆熟后加入豉汁和盐,面是要发酵过的。“胡饼”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原,从受商旅行人喜爱的便携充饥之物,到王公贵族喜爱的异域美食,最终成为受百姓喜爱的日常饮食之一。 在盛唐前期,天子可不仅仅是吃胡饼。相比之下,唐玄宗更喜欢吃肉,胡饼只不过是副食。众多肉类食品中,他尤其爱吃羊肉、野猪肉、鹿肉。这些肉除了由宫廷采购和地方朝贡,更是可以由狩猎而得,因此唐玄宗常常通过亲自打猎获取食材。对于唐玄宗打猎的记载十分丰富。一是《太平广记》引张怀瓘《画断》记载了画家韦无忝对唐玄宗狩猎场景的写生。韦无忝因擅画马和奇异的野兽而闻名。在玄宗狩猎后画出“一箭中两野猪”,令玄宗十分满意。二是在张读所著唐代传奇小说集《宣室志·唐玄宗》中记载的内容,开元二十三年(735)秋天,唐玄宗在咸阳原狩猎,“有大鹿兴于前赑然其躯,颇异于常者。上命弓射之,一发而中。及驾还,乃敕厨吏炙”。唐玄宗在狩猎过程中看到一头巨鹿,命人取来弓箭,一箭致命。遂即让厨师炙烤鹿肉。先打猎再吃烧烤,此等趣味与日常饮食有很大不同。想必天子也会更享受这种“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”的快乐,鹿肉吃起来更香。 唐玄宗与肉之间的故事还不止于此。王朝兴衰与饮食风格的密切联系,让历代贤明君主都尤为注重饮食节俭的好习惯。在唐李德裕所撰笔记《次柳氏旧闻》中记载,太子李亨陪父亲吃饭,御膳房弄来一盆胡饼,一只烤羊腿。李亨用小刀割羊肉,弄得刀上都是油。之后,他取来胡饼把刀擦干净后,就把胡饼吃掉了。唐玄宗对于太子知道爱惜食物感到十分满意。对于儿子节俭的赞赏,和“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”(杜牧《过华清宫绝句三首·其一》)以博得美人欢心,有很大不同。而这次进膳中,李隆基父子没有使用筷子夹菜,而是用刀割肉食肉,餐桌上的饮食方式更具胡风,在儒雅斯文之外更多几分豪迈。故事中的烤羊腿被称为“羊臂臑”,“臑”读nào,是牲畜前肢的下半截。这种烤羊腿炙烤的位置是羊前腿,多为精肉和脆骨,有嚼劲,口感极佳。在烤架上烘烤的过程中刷上油,食材自身的油脂也不断往外渗,外焦里嫩,香气扑鼻。就着胡饼食用起来口感饱满,也不会油腻,实为唐玄宗最爱的吃法之一。从中我们也能看出李亨在父亲面前的小心翼翼。李亨虽然被立为太子,却如履薄冰,父亲李隆基在武惠妃的诬陷之下杀了三个皇子,是他的前车之鉴。后来安史之乱爆发,李亨一不做二不休,趁着手中有兵权索性称帝,平定叛乱以后,父子关系越来越紧张,也有人说唐玄宗死在儿子李亨的手里。 此外唐玄宗对于肉食的制作方法并不拘泥于御膳房庖厨的手艺,自己也有些创新花样。在唐代卢言的《卢氏杂说》中,玄宗命人射鲜鹿,取血煎鹿肠,称它为热洛河。鹿血煎鹿肠的食材及制作方式,补肾强劲,唐玄宗对自己的创新十分得意,赏赐给安禄山等人。除此之外,在唐代段成式创作的笔记小说集《酉阳杂俎·忠志》中,记录了唐玄宗赐给安禄山的其他物品,包括一些菜肴原料及菜品:阔尾羊窟利、辽泽野鸡等,可见皇帝赐食臣下时对于肉食野味的偏爱。 长安酒肆也多是胡人所开,胡人中的美女——胡姬也是最为亮眼的,因此“酒家胡”又有“胡姬酒肆”的说法。在贺朝的《赠酒店胡姬》中:“胡姬春酒店,弦管夜锵锵……玉盘初鲙鲤,金鼎正烹羊。上客无劳散,听歌乐世娘。”可以想见,胡人抓住了商机,在开办酒肆之后从家乡雇能歌善舞的异域美女,以鱼、羊和其他胡食作为下酒菜。街道上飘满酒的香气,酒肆间貌美如花的胡姬招一招手,跳一曲舞,赏心悦目,还能品尝到正宗的胡酒和美食,真是人间一大享受。 唐玄宗与胡饼、羊肉、胡酒的故事,让我们看到盛唐时胡食、胡风在王公贵族阶层的渗透,及由上而下对不同阶层产生的影响。无论是在百姓日常的餐桌之上,还是市坊酒家的厨房里,西域地区的食材、制作方式和中原的蒸煮方式、饮食文化,随着传入时间的延展和地域的扩大有了更深层次的融合,来自广阔天地的粗犷和豪迈不仅反映在一代帝王的饮食谈笑、举箸酌酒间,也反映在文人墨客的百部诗篇中。 在胡饼和胡酒之外,许多蔬菜瓜果也来自西域,比如黄瓜、茄子、苜蓿、莴苣、葡萄、扁桃、波斯枣等。西域调味品的引入也让中原食物的风味更为新奇、多元。砂糖、胡椒、胡芹等调味制品经过不同的加工,成为在追求本味和清鲜之外的独特享受,让食物芬芳辛烈,酸甜苦辣咸兼具。 唐玄宗与胡饼、羊肉、胡酒的故事,让我们看到盛唐时胡食、胡风在王公贵族阶层的渗透,及由上而下对不同阶层产生的影响。无论是在百姓日常的餐桌之上,还是市坊酒家的厨房里,西域地区的食材、制作方式和中原的蒸煮方式、饮食文化,随着传入时间的延展和地域的扩大有了更深层次的融合,来自广阔天地的粗犷和豪迈不仅反映在一代帝王的饮食谈笑、举箸酌酒间,也反映在文人墨客的百部诗篇中。 胡汉文化的交流离不开唐代时期的强盛与开放,唐代也是饮食文化发展的关键时期。胡风与中原文化的深度结合体现在各个阶层、不同地域,不仅仅是饮食,还有艺术文化、宗教思想等不同方面。可以想见,随着唐朝的日益强盛,汉代的“丝绸之路”迎来了新的复兴,难以计数的各地使节、留学生、艺术家、商人和旅者,不畏艰难,潮水般地进入大唐帝国,带来了丰富多彩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。胡食仅仅是其中一种,那些具有异域特色的物质、精神财产在各地居民的改造中,在时间的洗涤和更广泛的传播中,综合吸收了不同的地域特征和习俗,演变成了这样一个兼容并包时代的独特元素。 一个国家和文明的强盛,从来不是倚仗武力和威严,让民众臣服;也不是用一系列制裁手段和胁迫,获得不同民族的畏惧和妥协。强盛源于富足的物质基础,让人们有足够的自信,拥有文化的包容度,认可国家行为的正义性。胡食在唐代的传播、融合植根于这样的沃土。而这片沃土是中华文明生生不息、现代中国坚守大国担当最坚实的根基。